江无颜因为他轻佻的语气而皱眉,却没有反驳:“拼上性命的,不止我一人。”
“据我所知,轻风宫里的那几位,还有藏身在你的迷蝶镇里的那一位,对这件事都没有任何反应。”青衣公子轻啧一声,流露出几分并不明显的不屑,“就算这一切都是瞒着冉桐轩做的,你总不会告诉我,你去了轻风宫一趟什么都没说吧?”
江无颜冷冷道:“桐轩的确不知情,我去轻风宫也只是提醒星尘当心行事,我不想让他们牵扯其中。”
青衣公子歪歪头:“你不忍心让轻风宫宫主冉星尘牵扯其中,但你忍心让赵卿言涉险——听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啊?”他将“轻风宫宫主”这几个字咬得格外重,毫不掩盖嘲讽的意味。
江无颜攥拳,鲜血顺着手指一滴滴落下,砸在地上,带起一串水滴的落地声。
青衣公子看着落在地上的血,轻笑一声:“呵,你不会以为赵卿言和你一样,傻傻的愿意舍命去救他们吧?”
江无颜闻声微怔,继而沉下目光:“救人救到底。”
“可惜泥菩萨过江,他自身难保。”青衣公子站起来,赤足站在地上,走到墙边的书架上翻出书中夹着的一张纸。他回身,将纸加在两根手指间递向他:“看看吧,他常用的字体,你应该认识。”
略显单薄的唇,勾勒出一个戏谑的笑容。
江无颜见他存心让自己走过去取,也不多言,迈步走到他身前三步顿住,伸手取过巴掌大的纸片,展开阅读。
“生死有命,成败在天。废子不弃,满盘皆输。迫不得已,宁可杀之,不可留之。”
字写得很生硬,甚至可以算得上难看。幼童习字一般的字迹,运笔从左往右。纸是草纸,墨属中等。但是,这字、这纸、这墨,江无颜全部认识。
就在赵卿言书房放纸的格子里,有一叠这样的草纸。就在赵卿言书房放墨的格子里,有这样几盒常见的普通墨块。而这些难看的字,就出自赵卿言的右手。
齐小王爷擅书法,甚至可以模仿十数位大家的字迹。但他的字,永远都看不见一样东西,“抖”。
医者的手,机关师的手,还有擅长抚琴书法的手,不可能颤抖。
很少有人知道,赵卿言的手会抖。但江无颜,绝对属于这极少人之中的一人。
简单的几个字,若是仔细观察,就可以看到笔尖细微的颤抖。这样的颤抖,不止一二处。字会颤抖,是因为它出自赵卿言的右手——一只,握笔都握不稳的手。
“如何?看完了?”青衣公子从他身边走过,特意绕开了些,生怕沾到他身上的血。
江无颜将纸随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,微微点头:“看完了,的确是云墨的字迹。但是,这也许不是最近一次的书信。”
青衣公子把自己扔回床上,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上一半:“信与不信,全由你。但是你应该知道,这样的东西我不可能留太久。这里离汴梁虽然不算太远,也有个两三天的路程。来信频繁,那是找死。”
江无颜默然。
赵卿言与青衣公子都是极聪明、极谨慎的人。这样的人,不会犯下这样愚蠢的错误。
青衣公子斜眼瞥他,知道他信了,又好心补上一句:“这张纸是我特意留着等你过来,好给你看看的。”
江无颜将目光从那张纸上移开,慢慢问道:“这是那个凉薄无情的云墨吧?”
青衣公子道:“我认识的,一直都是凉薄无情的赵卿言。”
很寻常的一句话,江无颜却分外惊讶:“你……”
青衣公子用同样奇怪的目光看回去:“怎么?你以为小王爷的情义很廉价?我可不是你,我得不到他输肝剖胆的信任与依赖。我与他,只是利益相关的合作者罢了。”
江无颜道:“我还以为,你是有机会走入他心中的。”
“他的心还热着的时候,我将自己的心挖了,丢在逃命路上的乱草丛中。等我把我的心找回来的时候,他却将自己的心挖了出去。”青衣公子抬手指指江无颜,“给了你,还有另外一些不值得他剖心以待的人。”
他的神情难得的认真,语气平静,并不尖锐,甚至还有几分他特有的慵懒随意。他的过去,成谜。提及曾经,连一点点的惋惜也吝于流露。他说自己找回了心,但他终究还是他人眼中,无心无泪的人。
江无颜无法反驳。
青衣公子斜目看他,勾唇一笑:“你不是有事找我?说啊。”
江无颜回过神:“我本想让他们在冥谷避一避,现在看来应该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。”
青衣公子看着他,带笑的眸子让人不愿移开视线:“所以,你打算让他们自己去等死?”
江无颜抬手,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,冰凉顺着指尖一点点传入心底,带来的不再是冷静,更多的是心寒:“有点不甘心,但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吧。”
“我是个商人。”
青衣公子看着他,忽然说道:“而且是那种从死人身上都能刮下一层油水的商人。”
江无颜眯眸:“你想和我做生意?”
青衣公子摇摇头:“不需要,你和我的生意已经谈好了。但是我可以让你带一笔生意回去给那些正在逃命的人。”
江无颜短暂的思索,然后简单发问:“说来听听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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